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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门前,姜年同她说:“外头天阴,若是摘到半途还下雪,你便回来。”

“没腊梅熏衣裳也回来么。”

“没有便在想别的法子,早些赶回来给我做姜汤要紧。”

姜年样子极认真,温雪意吃不准他是心疼自己,不要她在雪里奔忙,还是当真在意那一碗姜汤。

从前姜年病得快死了,温雪意急的半步不敢离开,生生熬了两个月。

姜年那时便是落了一身雪,雪化在身上,湿了一日,夜里就病倒了。先是脸色发红,后来便是咳。即便在屋里躺着,盖了好几层被褥,姜年总还是冷得发抖,温雪意钻到他身边,搂着姜年,想叫他暖和些。

姜年昏睡之时她便是这么一直抱着。

姜年醒了,睁眼瞧见她就要赶她。

“别挨着我,过了病气,谁伺候我吃喝。我若是病着还得看顾你,这个主人也未免做得太凄惨了些。”

说话间,姜年依旧是咳。

况且姜年咳并不是捂嘴咳过便罢,他每每咳起来,总咳到躯体都要贴到膝上,难以喘息极其痛苦一般。

病成这个模样,他竟还有心思说玩笑话。

“什么凄惨不凄惨的,我不要听。”

邻里都说姜年这是肺痨,不然怎么咳了这样久。

温雪意也怕。

不是怕染病气,而是怕姜年病死。

她越想心中越难受,红着眼摸摸索索的爬到榻上。

“做什么……”

温雪意已经搂住姜年,小声哄到。

“主人,你会好起来的。”

“我会同你一起的。”

“你多喝些药,多喝些药明日便能好了。”

她一团奶气,还要装作大人模样来哄姜年。

姜年搂得片刻,仍旧推开温雪意。

“我这是伤寒,你也不忌讳些。”

温雪意犟起来死死搂着他,姜年还病着,挣扎两下,总也推不开她。

“莫要胡闹,我这是要命的病。”

“我不怕!”

打不得骂不得推不开,姜年也那她没有法子。

好在温雪意少年人身强体健,前后两月的看顾,也不曾病着。

姜年一日好过一日。

只是病得久了有些虚。

打那以后,姜年在雪天便格外在意。小雪还好,若是看着天色阴沉,寒风呼啸得厉害,要下大雪的模样,姜年是一定要她在家中备好姜汤的。

换做现在,温雪意恨恨的想,若是换做现在,她一定离姜年远远的,以免过了病气。

温雪意一路往郊外去。

京都不比镇江,随手摘些花花草草也无人理睬。

京都的花草,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达官贵人的私产,还是走远些好。

京郊各样花草皆有不少,只是杂草多些。姜年不曾说旁的事情,她今日也还算闲,四处找干净些的腊梅,浪费浪费时日也不打紧。

她什么也不愁,除了没有银钱。

想到银钱,温雪意脸色又沉重起来。

走了许久,温雪意才闻着一股浓郁的花香,抬眼望去,巨大的冰湖对面,腊梅看着像连绵的黄云一般。

香气越过湖面,站在对岸温雪意也闻得清楚。

绕开湖面,须走上许久,走过湖面又有些危险。

温雪意思虑片刻,抬脚往湖面走去。

若是省些时间,她回去还能做些姜汤。

有时候,心中想的未必会做,以为会这般的,事情临头,兴许又是另一种行径。

譬如温雪意嘴里说着不愿体贴姜年,到了仍旧挂记着他。

温雪意捡了根木棍,一路敲敲拄拄往对岸走。

好在一路有惊无险。

这一处的腊梅当真开得好,挑挑拣拣,摘了一篮她尤觉得不足。手头没有旁的东西盛着,温雪意也只能做罢。

她在家中树下埋了些酒。

以防万一姜年带了人回来,没有招待的东西。

用腊梅再泡一些,回头更能唬人。

这也是姜年教她的。

姜年说:“那些老学究,好好的酒不喜欢,非要往里加些雅致的玩意儿才算好。竟加些什么桃花竹叶青梅的装风雅。”

“只加竹叶是风雅,若是竹叶里再加了露水,那就更不得了了,他们非要夸出花样来。”

“加那么些东西有什么用,倒不如好好的地瓜烧喝下去,撕肉吃。”

温雪意瞧他一脸嗤之以鼻的模样,再一想,姜年自己就时常做这样的事儿哄骗旁人。也不知要啐他还是笑他。

他这样大的酸意,兴许是又想吃肉了,谁叫姜年这样俭省,放着现成的银子不花,这么些年,日子紧巴巴的,他竟也这样熬过来了。

但是姜年也没说错。

文人可不就是喜欢讲究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,故装风雅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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