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生祭(2 / 3)
可对季寒初,简直偏心得不得了,门主让他做,家主让他做,杀人放火都帮着他!
他现在连叛族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,他倒要看看,季承暄还怎么帮他。
季之远漠然地笑笑,招来另一名弟子,“你去把第四门第五门所有死士都叫上。”
弟子称是。
季之远想了想,又道:“带上鹰弩。”
起风了。
他抬起头,望着被阴云遮住的太阳,想到的是他小时候,殷芳川给他洗澡喂饭,教他念书写字,殷远崖费力地用一只手抱起他,去摘树上的果子……
他们或许作恶多端,或许无恶不赦,但他们是他的亲人,是呵护他长大,给了他无数关怀的至亲之人。
可他们现在都死了。
不会再有人给他摘果子,也不会再有人替他遍寻名医,费心费力减轻他腿伤疼痛了……
再也不会有了。
所以有的人,必须死。
红妆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漫长的梦,她的一生都凝缩在这个梦里。
最开始,她咿呀学语,爹娘嫌她是个女孩儿不太喜欢,但总算是无忧长大。
后来是百废待兴时期的大饥荒,人都变成了野兽,人间成了地狱,她被谁咬了一口,扯掉块皮,又被丢进锅里,被捞出来,听到有人凄厉地喊“不可以,不能吃她”……
她被救了,女人的手冰冰凉凉,但怀抱温暖,对她说“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,去做摇光”。
她说,愿意。
于是她的一生被改变了。
再往后,时间过得很快,天枢用虫子吓得她哇哇大叫,天璇恐吓她不练好鞭法就把她抓去“正骨”,摇光温柔地摸着她的头,教她识别各种毒药的用法,她说女孩子的一生都很脆弱,要懂得保护自己……
还有除夕的夜里,她卧在师姐的膝上,小哑巴在冰河上转着圈儿,往树上挂彩球,大雪下了三天三夜,球被染白了,他就重新挂。
摇光在屋里熬热汤,天枢厚着脸皮凑在她身边帮忙,师姐替她梳着长长的头发,同她讲新的一年长大了一岁,练武的时候不能再撒娇偷懒……
她从死人堆里获得新生,又要在死人堆里结束短暂的一生。
可时光回转倒流,梦境回溯,她依然能看到那个人,少年明亮如昔,一如初见时的模样。
他说:“在下姑苏,季寒初。”
他的背都被鲜血浸染得通红,八十二道鞭刑的伤比她想的更重,他的肋骨还插着两只箭羽,一柄长剑刺穿了肩头,眉头拧得那么紧,嘴唇苍白毫无血色,卧在一地血泊里,安静地像已经死去。
红妆想起就在不久前,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过来找她,把自己的一生放在了她的手里,说他叛了季氏,要和她回去看星星。
从来干净的像天上来的人,软下眉眼说“我求你”,如今为了她满身脏污,伤痕累累,生死不明。
这个傻瓜,他受了这么重的伤,凭什么有信心觉得自己能对付几十上百的死士。
让她走,走个屁啊走。
嗡鸣声在脑子里喋喋不休,她甩出了佛珠,毒物肆意横行,有人在尖叫,有人在谩骂,有人抓着她的衣领嘶吼“告诉我她在哪里!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!”
她听不清了,马上也要听不见了。
眼前湿润粘稠,黑黑红红,心口的利箭带来刺骨的疼,鲜血不断流淌,流了满地,天地跟着一起浸在红色里。
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呢。
她杀了那么多人,那么多……原来死前是这种感觉。
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狠狠打了一巴掌,偏过头去,嘴角流血,他擦了擦,满不在乎地笑起来。
季承暄喝道:“孽障!”
季之远哈哈大笑起来:“我是孽障?是啊,我流着一半殷家的血,殷家的人哪个对你来说不是孽障!”
季承暄站起,冲着身边的弓箭手大吼一声:“给我住手!”
没有人听他的。
暮色里,季之远的脸扭曲如疯子。
“你以为姑苏季氏所有人都得听你的对吗。”他紧紧盯着季承暄,仰天大笑,笑里有泪:“他们是我的死士,只听我的命令!我要他们死!都死!都死——”
疯了,都疯了。
季承暄踏过一地尸体,将红妆从地上捞起来,手捂着她的心口,血顺着指缝流下来,他颤抖着声音问:“你到底是不是…是不是……”我的女儿。
红妆笑起来,口中淌出浓稠的血,头发遮住了眼睛,她眯着眼睛,话里有种决然:
“我不告诉你。”
你自己慢慢用余生去猜,到底是不是吧。
亲生儿子亲手杀了自己的“亲生女儿”,这滋味一定很好受。
季承暄看起来很疯狂,也很可怜,他抱着红妆,陷入了执拗,“她在哪里!你告诉我她在哪里!她在南疆是不是?你说啊!!”
夕阳的光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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