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宫·二十六(2 / 2)
手的手心里轻轻叩着拍子。
“梦蛟梦蛟,”少年们起哄,“别干坐着,来一个曲子。”
“好,今天弹个新曲子。”梦蛟原本把琴横在膝上,凝神端坐,听着众人唱曲。听到起哄,他也不推辞,指尖在丝弦上一挑,指间便迸出了连串的乐句。
有人说“筝以娱人,琴以悦己”,便是因为琴的音质偏于枯涩,不比筝圆润明亮,因此不容易被常人领略,而适宜幽人独赏。但梦蛟这曲却是元气淋漓,在湖上流溢了开去,一船子弟尽受感染,拍手喝起彩来。“忽如一夜春风来啊。”在喝彩声中,一个男人的声音压过了其他人。其实这声音并不如何响,但听到他开口,少年都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声音,略带恭谨地叫了声“先生”。芙宸突然意识到,尽管说话的男人一直坐在琴师不远处,手臂随意地搭在船舷上,叩舷和歌,青灰长袖拂在水面上方,但在他说话之前,自己却丝毫没注意他。这个男人看上去太普通了,要多看一眼才能发现,他含着淡淡的笑意,眼神辽远,似乎将整个西湖都收入了眼中,又似乎什么也没看。“春风忽来,春冰初泮,春水方生,春光乍泄——好一曲《子夜歌》”
梦蛟目视面前的琴,并未抬头:“临川先生请再听我这一支《明妃曲》。”
他将手放在琴上,起了一个音。七弦琴发出一抹幽幽的叹息。少年们不由地静了下来。芙宸和琳琅隔着水听到琴声远远地飘开,如私诉,如密语,在夜晚的湖上低低地徘徊,几乎化入了空蒙的水气。慢慢地高了,便似女人逆风行走在荒原上,风里广袖飘飞,野草纷扬,远方平沙无限。风越吹越劲,渐渐地,空中似有流霜坠落,明月照彻,寒意透骨。临川先生初还斜倚船舷以手击节,听到这里,便敛容正坐。
“听,入破了。”琳琅轻声说。
话音刚落,七弦齐挥而下,一声裂帛猛地拔起,穿云裂石传来。芙宸微微一震,琴声却在此时陡然断了。
临川先生按住了梦蛟的手,长叹一声:“太悲了,到此为止吧,再往下,就要乱人心绪了。”
梦蛟双手停在琴面上,含笑回答:“哀乐由心,我心既无事可乐,奚待闻琴始哀?我心苟无事可哀,即闻哀声,何减我乐?先生恐怕是借我的酒杯,浇自己的块垒了。”临川先生微微一怔,转而笑道:“你说得不错。”他双臂轻振,抖开了衣袖,忽地用力击掌,“你们还没回过神来?都醒过来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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