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箴处死手下……我不能相信,這些事竟是一个小孩子做的。”我説不出话,泪水悄然涌上。“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,那一刻,血光烽烟,你在乱军之中出现……”他骤然闭上眼,“你竟那样耀眼,身后刀光剑影分毫不损你的容光,自己命悬敌手,却没有半分惧色。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,竟能如此决绝,如此凛烈!”他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,“那一刻,我才知道自己几乎错过了什么!”我望着他,泪水滑落,湿了鬓发。“一直以来,我梦寐以求的,可以并肩站在我身侧,与我同生共死的女人,原本早就已经得到,我却堪堪错失了三年。”一点温热,滴落在我脸颊,竟是他的泪。他抱紧我,似恐一松手就会失去;他身上的温热,令我冰凉的身子渐渐回暖,一直暖到心底里去。我蓦然一颤,温暖的感觉如此清晰……真的,我竟又感觉到他的体温,又有了微弱的知觉。我竭尽全力,终于缓缓抬起右手,艰难地覆上他手背。他一震,呆了片刻,蓦然惊跳起来,“你能动了!阿妩,你能动了!”我亦欣喜若狂,仍由他将我拥入怀抱,再説不出话来。珠帘一掀,阿越托了药盏进来,盈盈笑道,“王妃,药煎好了,您今日气色又好了许多呢。”正説笑间,徐姑姑肃容而入,见我正服药,忙又笑道,“王妃這两日好了许多,看来服完這帖药,也该大好了。”我搁了药盏,接过白绢拭了拭唇角,看她肃然神色,心下早已猜到几分,“大理寺已经审出结果了?”徐姑姑欠身道,“是,刺客身份已经查明,确是宣和宫旧人,名唤柳盈。”宣和宫,子律昔年所居宫室。那晚我一眼瞧见那美貌宫女,便觉分外眼熟,如今想来,隐约就是当年子律身边,十分受宠的一名侍女。她在宫中的时日甚长,却无人知道她身负武功。徐姑姑脸色沉重,“宣和宫旧人本已悉数遣出,這柳盈原已被送到浣衣局,数日前却被御膳司调了去。带走她的人是御膳司一名副监,名唤李忠,此人事发当夜即已暴病而亡。”我不动声色,只淡淡一笑。這杀人灭口的动作虽快,却也在意料之中。绵延宫室,重重楼阙,谁也不知這偌大深宫之中,到底潜藏了多少秘密。当日姑姑遇刺之后,我曾借宫变之机,清洗宫禁,将效忠先皇的势力尽数拔除。然而宫中盘根错节的势力错综复杂,为免牵连太众,引得人心浮动,那一次的清洗仅仅点到为止。随后姑姑谋逆事败,宫中涉案者诛连甚广,杀戮之重,使得宫中旧人胆寒心惊,整个宫闱都陷入恐慌之中。自我接掌后宫,着力安抚人心,平息动荡,虽然止了杀戮,但彻底清理宫禁的念头,始终搁在心里,只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。徐姑姑继续説道,“王爷下令严查此案,大理寺已将御膳司相关人众收押,浣衣局与柳盈过往相熟者,及宣和宫旧人一并下狱。”我沉吟了片刻,扬眉看她,“既然大理寺已着手审理,你不妨也再助他们一臂之力。”徐姑姑一怔,“王妃的意思是?”我敛去笑容,冷冷道,“宫中旧党未除,如今也是时候好好查一查了。”“老奴明白了。”徐姑姑悚然一惊,旋即深深俯身。我缓缓道,“你传话下去,宫中凡有过私下非议朝政、行不检、与旧党过从甚密者,每供出一人,减罪一分;知情不报,祸连九族。”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心之恶毒,为了自保,每个人都会争先恐后攀咬他人。我要的就是人人自危,牵涉越广越好。“老奴這就去办。”徐姑姑躬身欲退。“慢着。”我叫住她,漠然开口,“有一个人,现在是用得着的时候了。”终年不见天日的囚室里,阴森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,即使站在门口,也让我遍体生凉。“這地方肮臜得很,王妃还是留步,让奴婢将人提出来审吧?”训诫司嬷嬷谦卑地陪笑。我蹙眉道,“徐姑姑跟我进来,其他人留在這里,未经传唤不得擅入。”徐姑姑在前提灯引路,穿过昏暗过道,越往里越是森冷迫人。最后一间狭小的槛牢前,仅半尺见方的窗洞里漏进些微光线,隐约照见地下一堆微微蠕动的物事。徐姑姑拨亮灯盏,光亮大盛,墙角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被光亮惊动,簌簌爬过脚下,竟然是硕大一只蜘蛛,我失声低呼,急急向后闪避。“王妃,当心些。”徐姑姑扶住我。地上那堆稻草破絮里,忽然发出嘁的一声冷笑,嘶哑不似人声,“小郡主,你也来了?”若不细看,我几乎认不出那一团污脏里竟藏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,那似曾相识的蜡黄面孔,从乱发后缓缓抬起来,深凹眼珠直盯向我,“我就知道,你早晚也会来的,黄泉路上,锦儿会等着你的!”我借着光细细看她,想在這张脸上,寻回一丝昔日的影子,终究却是徒然。人之将死,其也善,她到此刻还是放不下心中怨毒。“锦儿,你可以安心地上路。”我静静看着她,“那个孩子我已安置妥当,子澹那里,我会给他一个交代。”听到這一声“上路”,锦儿陡然一颤,软软倚着那堆破絮,目光发直。我心下略有一丝恻然,“你有未了的心愿,现在可以告诉我。”“到此时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善人?只可惜殿下看错了你,你才是最最毒辣的一个!”她嗬嗬冷笑,重重一口唾沫唾在我跟前。“大胆!”徐姑姑怒斥。我定定看着眼前状似疯魔的妇人,良久,方缓缓道,“如你所,王儇从来不是良善之人,否则今日囚在牢中待死的人,便不是你,而是我,甚至是我王氏满门。”“你以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