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节(2 / 3)
令她不适的联想,紧紧地随着走在前的这男子的影,不敢落后半步。
他手执火把,引着她继续往下。
在这间能嗅到隐隐霉气的黑暗的地下石室里,除了她和他发出的单调的步足之声,耳边再听不到半点别的任何动静了。
最后她跟着他来到一间四方的石屋里。
他擎举火把,靠到一架用铁链悬垂自顶的巨若面盆的灯碗里。巨碗内的火油引燃,火苗沿着碗壁自碗底舔舐着卷了上去,聚在一处,轰一声,一团巨硕的火舌便纵跃而起,呼呼燃烧,照亮石室,他二人的身影也交扭一起,在四壁和头顶之上投出黑色的陆离的形状。
他顺手将火杖投入巨碗,随即转身朝向她。
“昨夜藏在你画案下的人是谁?”
他开了口,说出带她来此后的第一句话。
她沉默着。
所置身的这充满压迫之感的封闭空间,令原就不适的她倍感气闷,呼吸不能顺畅。
他若觉察了些她的情状,环顾四周,语气缓了下来,又道:“此处说话方便,所以带你来了。你可放心讲任何在别地不能讲的话。讲完,我便早些带你出去。”语似含了几分诱导。
絮雨极力定着心神。
他会问出这句话,原就在她预料之中。
这正是整整一个白天,她人都魂不守舍的原因。
昨夜他分明已发觉画案下的秘密了。只不过没有继续下去,揭开那一方遮挡秘密的案障而已。
这一点,没有人比她更清楚。
她的堂兄李延,当年并未如她以为的死去了。
长安宫变的时刻,他人在外,正代他的父亲景升太子,去迎那一支预计里早已该到的军队。但他没能等到。
是忠于东宫的部下抢在赶来杀他的人的前面,送来了宫变的消息。
从此以后,他便开始了无尽的只能活在黑暗世界里的生活,直到今日,此时此刻。
“你不说,我不会对你如何的。但是昨夜那位秋娘,她恐怕就没你如此好的运道了。”
耳边再次响起他说话的声音。
“你所在的这里,还只是陆吾司的密室,方便用来请人谈话而已,没有任何恶意。”
“继续走下去,就在你的脚下,另外还有一处所在。那里光景如何,我想你是不愿知道的。我也不忍看到昨夜那位貌比花娇的娘子被请下去,遭受不必要的苦楚。”
他的神色如一贯那样沉静,然而此刻自他口中出来的言语,却叫絮雨忍不住打起了冷战。
她看他,若从不认识他一样。
他丝毫不去回避她的目光,任她看着自己。
“你应当明白,就算看在你阿公,看在我伯父的份上,我也绝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。昨晚我是考虑到你也将被卷涉进去,放过了那个藏身在画案下的人。所以,你更要将你隐瞒下来的一切都告诉我。你也必须告诉我,只有这样,我才能帮你。不但如此,日后若因昨夜事令我也招致罪愆,知道一切,我才能有提前绸缪的余地。”
絮雨明白自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,都是对的。
她也当感激他昨夜网开一面。
但是,先不论以李延的身份,若落入如裴萧元这般她阿耶豢养的爪牙的手里将会是怎样的结局,只说她此刻正身处的一个两难境地。
她照他劝,讲出来,昨夜想保护的人是李延,难道事情就会如此结束?
不会的。他接下来一定还要问她,她为何要如此做,她和李延又是何等的关系。
那么到了那个时候,她又该如何作答,才能叫面前的人满意?
她一时心思千头万绪,缭乱无比,只觉胸间越来越是恶闷,仿佛这地下方室中的空气,稀薄得完全不能支撑她的呼吸了。
裴萧元静静地等着她,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。
“既然你不愿和我谈论此事,那么换个话题。”他忽然又道。
“告诉我,你是谁?”
絮雨那正陷入无限纷乱里的心,随了他这一句状若无意的问话,抽跳一下。
她倏然抬目,戒备地看着他。
微妙的直觉此刻告诉她,这应当只是他的开始。
果然,他接下来的话令她变得愈加心惊肉跳。
“即便你不说,我也猜出来了。”
“今天白天我没去找你,是因我在审讯昨夜抓捕到的那几人。他们自然都是死士,是值得人尊敬的忠诚的人,无论经受如何非人的酷刑,也不肯招出哪怕是半句对他们主人不利的话。但我认出了一个人。那人为了掩盖他的身份,在昨夜被抓捕后,做的第一件事,便是用刀将面脸刮烂,好叫他面目全非,死了也不能让我看到他的真容。但他无法掩饰他的身形,还有声音。我此前见过他,他是景升朝的皇太孙的人。”
“所以不难推测,昨晚你藏的人,便是过去的皇太孙李延。”
“那么疑问来了,你为何要包庇李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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