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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节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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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璋置若罔闻,却未应他。

他正见龙榻之上,连凤举鹰目惊怒大?睁,口也半张,人却静静躺平躺,一动不动,仿佛连呼吸也化在了熏香中。

连璋顿觉不对,忙上前两步探查,便见连凤举颈间还插着那凤凰衔珠的金步摇,身?子却已冰冷僵硬,薨了多时了。

连璋脑中“嗡”一声大?震,霎时懵了一瞬,不由踉跄后退一步,瞠目站在榻前,竟一时无措起来?。

他恨极了连凤举,幼时恨、昨日恨、今日更恨——他恨他薄情?寡性,恨他玩弄权术,更恨他多行不义,害得那许多性命枉死。

他恨到极致时,不禁便想,历来?帝后皆需合葬皇陵,他母亲身?边位置已空了那许久,他怎么还不过去?

他合该给许多人偿命,古家、赫氏、东村的百姓、中都的军民……

可如今、如今——

如今连凤举真死了,他心里又恍似突然空了一块儿,说不出的滋味,又沉又寒。

那到底是他血脉相?连的父亲啊……

“何时的事?”连璋哑声轻问?,眸光空茫。

“卯时正。”太子闻声一顿,殿内木鱼声响随之一断,四下里倏得落针可闻,愈发静得生出了三分寒,他抬眸看着龙榻之上的连凤举,目光悲戚而自?责,嗓音却平静,“是我?未声张。”

大?局未稳,合该秘不发丧,连璋点了点头,虽疑惑连凤举面容死得愤怒,却并未多想,与太子四目相?对,却是相?顾无言。

他们如今皆成?了无父无母的孤儿,似乎在这一刻,他二人间多年的针锋相?对也淡了许多。

只有?些事,终究还得去做。

连璋见太子不再以“孤”自?称,只当他必定?知晓武英王旧部已随自?己入宫,他既再不能赢,便已做好了抉择,眼下的平静,不过是“哀莫大?于心死”,亦是对“即将失去”的主?动接受,于“穷途末路”前维持的最后体面。

他毕竟当过这许多年的太子,再无能,仪态上总归过得去。

遂连璋硬下心来?问?连珏一句:“陛下临终可有?遗言?”

“太子……太子可又有?话要同我?说?”

“父亲吗?”太子转眸凝着连凤举尸身?,缓缓摇了摇头,“父亲没?有?话留下,他纵有?千言万语,却也说不出。”

“我?的话——”他定?定?看着连璋,眼神似悲似悟,半晌后,方点了点头,“有?。”

“说吧。”连璋淡淡道。

“卯时三刻,宫人报大?捷,我?欢喜说与父听之时,”太子也不起身?,就?那般维持着盘腿的坐姿,一手掐着佛珠,一手放下木槌,探手摸了摸身?前的木鱼,仰头道,“又有?人来?报大?丧——”

连璋闻言意外一怔,不待询问?,便闻太子已兀自?续道:“——原是山戎攻城,太子妃受惊早产,府里去寻稳婆,稳婆死在了城西。城中乱作一团,连个大?夫也寻不着,宫里又正……”

连璋眉心一跳,不由转过半身?,正对着他。

“……待消息递进来?时,我?方才派了太医过去。”

“可外面到处在打仗,大?雨倾盆,太子妃怕极了,哭得乏力便更不好生。她那时必是想见我?一见,可我?、可我?也怕极了……

太子难堪而自?嘲地笑了一声,隐着哭腔道:“我?怕死于宫外山戎流箭……”

“我?怕死于言官斥责不孝不忠……”

“我?怕一经离开这榻前便要没?了储君之位……”

“直到……直到……”

连璋心中大?寒,拧紧双眉,顿起不详之感?,斥骂的话冲到嘴边,又被他压了回去。

“直到太子妃难产死在了太子府中,未等到大?捷,未等到我?……”太子终于抑不住哽咽,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?,打在木鱼上。

“太医来?报说,一尸三命啊……”

“太子妃原怀着双胎,是一对双生的姐妹,憋在腹中太久,产下时已闷得浑身?青紫。”

连璋不忍阖眸。

“我?这人,向来?自?私,府门紧闭,府兵不出,原只想着若太子妃平安诞下皇长孙,便我?是个庸主?,这太子之位也坐得更得三分稳固,心里从未有?旁人生死。”

“因缘果报,原是我?忘了:我?不救妇孺百姓,着稳婆医者死于战火,便也不会有?人来?救我?妻儿性命;我?不救古家,便亦不会有?旧部来?助我?……这般简单的道理,我?直至今日方才真正明白?……”

“我?念了那些年的伪佛,其心不诚,满天神佛原皆看在眼里,到底要惩戒我?,让我?遭此?报应。”

连珏话到此?处,再也撑不住,俯身?趴倒在地,额头狠狠敲在冰凉彻骨的砖面,恸哭出声。

连璋目光深深看着他,闻言不由更忆起他往昔举动,愤懑而不平,终了却只沉沉一叹。

宫外折磨,宫里也折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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